“不了,谢谢。”我起身离开客厅。
还有什么好聊的,指责我昨晚驳了他的面子,还是我不知孝顺?
转身离开的余光里,他望向角落的展示柜,眼神深沉又淡然。同样是斯文优雅,有些人让人发自内心地敬仰,而有些人,虚伪到令人厌恶。
“秋渝。”这个徒有其表的男人再次叫住我,“这么多年了,你妈撑起这个家,真的很不容易。”
我脚步一滞,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所以呢?”我的声音带着质问。
他淡淡地望向窗外:“我对不起她,以后会慢慢改的。”
慢慢改……胸口剧烈的起伏,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被他欺骗了。心软了两秒,随后巨大的愤怒与羞耻包围了我,宛如席卷而来的洪水猛兽。
“是吗?”我脸色一沉,砰地关上了房门。
道歉,真有意思。我看见了他眼神里高高在上的怜悯,像是一种施舍与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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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门见向岍的名义,两天后,我瞒着我妈悄悄去了洛唯家。我们两家原本约了年初五一起吃饭,可今天的意义显然不同,我不能让我妈生疑。
开车进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终于记得我了。别墅区过年期间难得热闹,我左拐右拐绕过路边乱停的汽车,洛唯站在院子外等我,朝我开心地招招手。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家里的破事,此时看见她,我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舒畅,舒服到生分。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打招呼,停下车,她习以为常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搂住我的脖子在我唇上碰了一下。
“秋渝秋渝。”
熟悉的温暖包裹着我,我握紧方向盘,抿唇笑了笑,“小唯,你爸妈呢?”
“在屋子里等着。”她把我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煞有其事地朝我点头,“秋渝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我其实有点紧张,手心都在冒汗。
“真的,你脸色不错,人也很精神。”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那是因为我化妆了。”
“咦……还真的是。”她拨起我的头发,随后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说今天亲起来怎么不太一样。”
“你……”我忍不住扶额。
我究竟化了一个优秀而均匀的妆,还是化了等于白化?我心情复杂地捏住她的脸:“我们快进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太久。”
车开进院子,熟悉的一草一木把我带回了许多年前的日子。我心跳如擂鼓,如同小时候与洛阿姨在门厅相遇的场景,下意识地犯了怂。
面上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礼貌又大方:“阿姨好,今天过来打扰了。”
“秋渝,好久不见。”洛阿姨噗嗤一声笑了,“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进来坐。”
洛唯在我身旁挽住我的手臂,我看见洛阿姨脸上添了不少皱纹,头发泛着浅浅的白。可除去这些不可避免的时光流逝,她还是那副模样,脖颈直挺,仪态优雅,此时正温柔地朝我笑。
不知为何,自从走进这座房子,我心里的窘迫无以复加。
我们是如此熟悉,所有生分的自我介绍都显得空洞而多余。可经历了这些年的人和事后,一个崭新的我站在这里,仿佛空气都与自己格格不入。
“秋渝来得正好,我们开饭了。”周叔叔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餐桌上多了三道小炒,都是非常常见的家常菜。“大厨辛苦了,”洛阿姨走过去给他脱围裙,还不忘调侃他,“新围裙穿着挺帅嘛,一会儿穿着出门逛街?”
“行啊,要不要来个情侣套装?”
我立马牙酸,四肢僵硬得不像话。洛唯面不改色地和我一起摆餐具,仿佛这种场面再寻常不过了。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
四个人围着餐桌坐下,屋子空旷,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又很小。闲聊不过两句,洛唯夹走一块红烧排骨,理所当然地丢进了自己碗里。
长辈没动筷子,她先动了。
这种行为在我们家,是要挨骂的。
可洛唯脸不红心不跳,洛阿姨和周叔叔也是一幅稀松平常的神情。
“我试个毒。”洛唯大言不惭道。
“好吃吗?”周叔叔问。
“好吃的。”洛唯点点头,随后夹起另一块肉放进我碗里。
“谢谢。”我连忙接住。
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窘迫了,这个和谐的家庭氛围让我拘束无比。
尤其是现在,洛阿姨突然搭住周叔叔的胳膊,眉眼弯弯地笑:“老周厨艺高超啊。”
“秋渝做饭也很好吃的。”洛唯插嘴说。
我埋头扒了两口饭,内心充满了尴尬。我终于知道,洛唯那张口就来的夸人技巧是从哪里学的了——显然是家族遗传。秋渝真漂亮,秋渝真厉害,秋渝穿睡衣也好看……她常常把我夸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而如今坐在这里,我突然很想笑,还很羡慕。
从我记事起,我妈和岑丰直呼对方的全名,他们很多时候也会这样称呼我。在我们家,感情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哪怕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妈真的非常关心我。
“你爸妈关系真好。”吃完饭后躺在房间的沙发上,我感叹道。
“他们是很好。”洛唯戳了戳我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我就显得很多余了。”
“是嘛。”我笑了,想起来洛唯小学有一天晚上来我家写作业,理由是父母结婚纪念日,不想带她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