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里抱着妹妹,就像两只小兽在互相取暖。
娘亲之后却怎么也生不出孩子了,父亲就只会对着两姐妹干瞪眼,她们两个生下来不是家里的宝贝,是断了他传宗接代的混物。
十七岁那年,她带着妹妹跑出去看花灯,妹妹对着水上的水灯冷得直吸鼻涕。
她叫妹妹许个愿,妹妹笑着说希望姐姐飞出去,就像雪花一样,在天空里跳舞。
“姐姐,你是不是要嫁人啦。”妹妹趴在门前正好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她只知道姐姐嫁了人就难回来,没人再护着她了。
她不如姐姐温顺,比男孩子还淘,是泥巴地里滚出来的姑娘,气得爹爹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好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红了眼眶。
她并不是真的百依百顺,她敏感多思,心内有一片广阔的天地。
只是心比天高,命比草贱。
她曾听闻在远远的另一头,女孩子可以学书,可以入仙门,还可以天地浩大,仗剑自由。
她被捆绑在世俗之下,大字不识,在灶台之间耗费岁月,以后还要在孩子的哭声里蹉跎。
“姐姐,你带我走吧。”妹妹抱着她:“我们逃出去。”
她不敢,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但她不知,她那天做的决定,竟是直接送了妹妹的命。
妹妹是突然消失的,她头一次那么凶的质问自己的父亲,一向强势的父亲只是心虚地不回答,最后气到暴起给了她一巴掌。
娘亲之后很快怀孕了,她打开家里突然供奉的那个盒子,就长得和她妹妹一样高。
是一尊丑巴巴的泥像。
但是她妹妹生前是最可爱不过的女孩子,再长几年就是最水灵的少女。
在这样的偏远的地区,有些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人过问。
爹爹得了弟弟,高兴地摆了宴席,她把桌上的肉放在碗里推到木盒子面前,她实际上是最无用的,她什么也不能帮到妹妹,甚至是最懦弱的。
她想起妹妹那天夜里说的话,命里难求。
那时候两人逃跑就好了,死在风雪里也好过死在这里。
爹爹把她许给王六做妾,因为这样的邪法子,就是王六卖给他的,筹码是她。
妾是没有什么迎亲队来接的,一顶小轿子从偏门送进去就算礼成了。
她偷偷揣了把刀,谁都不知道。
王六只觉得晦气,女子的力气终究不够,但愤怒之下还是差点送他去了西天。
六嫂念着阿弥陀佛,颤巍巍地看着丈夫叫人来把尸体运了出去。
六嫂也是个普通女人,懦弱听话,信奉神佛,不是个恶人,但对于作恶的事情,她向来不敢上前。
王六是镇上略懂术法的人,人人都尊敬他,家底大没人来过问一个小妾的死活。
在茫茫的雪原上,她的灵魂终于向着妹妹奔去。
洛归远听完已是气得跳脚,少年心气重,眼圈都红彤彤的了。
楚依斐说不出什么,心底下也是唏嘘不已,只得干巴巴地说:“收手太晚了。”
那藏在地底下的尸体和挂在城楼上的人皮,不管怎么说,都与她们有关。
“仙君,人活着原来是最无用的。”赵招娣像是卸下重担一样:“我化作厉鬼才能为我和妹妹报仇,我并不后悔,在这件事情里,不只是王六,我的父母,邻居和每一个纵容这样事情发生的人都该有恶报。”
“只是我没想到妹妹的煞气实在过重,我也无法制止住她了。”
幼童被泥土活活蒙死,又受了供奉,不是一般厉鬼可比的。但是赵招娣不知道,因为妹妹待在她身边还是原来的样子。
第一次王六死在雪山上她以为是王六自身倒霉还没等她下手,自己就被老天收走了,但是当王六活着回来时,她也惊疑了。
对方藏头不露尾,她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她可以匹敌的恶鬼,她有限制的行动时间,在月圆夜才是她鬼气最盛时,她才能出去扒皮,但对方不一样,似乎毫无限制。
她扒的第一张皮是父亲的,挂在了最高的城楼上,就像血腥的战旗。
她不想妹妹干这种恶鬼事,等她仇报完了,她就带妹妹轮回,自己下那阿鼻地狱。
她在地下室撞破妹妹的秘密的时候在那那尊神像前和妹妹大吵了一架。
王六在扒皮事态不能遏制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自己也会有危险,虽然背后的娘娘说会让他长生。
长生,多么诱惑的条件。
但是王六不知道,能长生之人,心必坚韧,身必锤炼,空得长生,不是陷阱就是折磨。
对于他这样,心有暗角惶惶不可终日,听到风声说恶鬼看灯识人就怕到把所有冰灯都融了的人也只不过是白日里的老鼠。
之后事态越演越烈,她尝试着把王六再杀一次,却还是无法阻止。
妹妹尖细着嗓子说:“姐姐,这个镇上的人都有罪,都该死。”
“他们都须得敬我们,为我们死。”
妹妹已经忘记卖蜜饯的婆婆偷偷给她那一把蜜饯的甜了,也忘记一个陌生大叔把走丢嗷嗷大哭的她带回家的怀抱了。
金絮镇陷入了怪圈,本来就闭塞落后的思想在金絮娘娘长生的诱惑下越演越烈。
被选中当养料的人若反抗就是阻隔了他们全镇人的长生。
原先决定女人命运的男人,现在也被套上了一个绳索。
楚依斐觉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