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考了哪里?”沈砚闲聊一般问起来,手里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嗯……”唐墨原本是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去了哪的,他害怕这个学校的所有人,每个看起来友爱的同学背后都可能是锋利的刀子,但是……
唐墨看着沈砚,笑了一下:“我填了十五中,挺……远的。”
沈砚点点头,淡淡地说:“远点好,离开这些人。”
唐墨愣住了,他眨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想尽办法藏起来的那些腌臜,沈砚全都知道,但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太慌乱,甚至有些安心,沈砚知道他的事,不管是怎么知道的,都还是愿意跟他说话不是吗?
“唐墨,”沈砚郑重地看着他,“别让别人绊住你,你能到达的地方远比他们以为的你的终点还要远。”
赵安为什么如此针对唐墨,沈砚只消稍微思考就可以知道答案,无非就是两个字——嫉妒。
唐墨优秀,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缺点,赵安成绩垫底,在乐团也无法担任首席。像他这样横行霸道的人,怎么能忍受别人处处比他强呢?他何其不易,找到了唐墨的一个缺点——甚至那都不是缺点,是外界给予的局限,他多得意,甚至妄想将别人踩进尘埃里。
但是沈砚知道,唐墨是蜗牛,哪怕缩进壳里,也永远拥有一个坚韧的灵魂。
“谢谢你,我会的,”唐墨笑着说,“如果以后还能见到你就好了。”
沈砚顿了一下,别过头说:“会的。”
唐墨只当沈砚是在客气,没想到高中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他们就遇见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唐墨都很费解,沈砚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去一中,不升上通才高中部,而是跑来这么远的十五中呢?
他们依然不同班,这次甚至不在同一个楼层了,但沈砚依旧会跟着唐墨,只是从跟着他回家变成了跟着他回宿舍。十五中离家太远,他们都选择周内住校,周末回家。
学校很大,班级很多,唐墨终于摆脱了压抑的初中生活,这里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也没人见过他的癖好,他像是在濒临溺亡的时候,终于得以浮上水面呼吸。
高二那年,唐墨选择学文科,沈砚选择学理科,他们离得更远了一些,但是他们每天都会在图书馆见到,后来索性约定好一起在图书馆学习,谁先到谁就占座位。每次唐墨在学习间隙喝水休息的时候都会偷偷看沈砚,沈砚已经分化了,轮廓越来越成熟,脖子上贴着隔离贴,唐墨每次靠近他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茄味,唐墨觉得很好闻,不刺鼻,反而厚重而香醇,就像他本人一样。
正当唐墨融入新的集体,并且适应高中生活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那天他去办公室拿作业,正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他。
那是一张刻在唐墨脑海里洗不掉的脸,也是后来无数次噩梦的来源。很长时间唐墨都无法忘记那一次,他被锁在厕所隔间里整整一个中午,保洁来清扫时才把他放出来。
“真是你啊,原来你在这个学校。”
这人是锁门的那一个,他的声音一下子把唐墨拉回那天,他一边拿拖把抵住门一边说的话唐墨到现在还记得。
“你在里面自己好好看看,你到底长没长鸡儿啊,你是男是女?有没有进错地方。”
唐墨瞥了他一眼,冷声说:“你认错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你不就是通才中学的唐墨吗。诶,你现在的同学,知道你那些癖好吗?”
唐墨下意识地一抖,不欲与他多说,赶紧闪进了办公室。
那天晚上唐墨整整做了一晚的噩梦。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担惊受怕,他知道这里是公立中学,不像原来的通才,赵家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但他依然害怕,他拼尽了全力想逃开那些黑暗,结果依然没能成功,黑暗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唐墨头一次离开了年级前30名,麦荷问他怎么了,他几次鼓足勇气想告诉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麦荷为了让他更好地学习和生活,几乎全年无休,他不舍得再给脆弱的她多加一份压力。
“没事妈,我就是,考试的时候不太舒服。”
暑假一个月,唐墨过得浑浑噩噩,沈砚几次想找他去Z星图书馆一起学习他都拒绝了,沈砚不知道唐墨遇到了之前那些人,只当他快分化了不舒服,于是嘱咐他要多休息,还分享了自己分化的时候的感觉。
唐墨一个字一个字看着那些消息,眼泪流了满脸,他颤抖着敲下一行又一行的字,想把这些事告诉沈砚,但又一点一点删除。
他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当沈砚的朋友了,甚至妄想更近一些。沈砚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不会有人不喜欢他的,唐墨很努力地和沈砚做朋友,很努力地变得勇敢,很努力地让自己能配得上和沈砚站在一起,竭尽全力满足自己那一点妄想。
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唐墨告诉自己:你不配的。
高三一开学,班主任果然找他谈话了,他跟老师保证自己可以追上来,但事实上对于能不能追上,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从办公室出来,唐墨一个人走到了操场,有一个班在上篮球课,唐墨莫名开始心慌,他觉得夏末的太阳仿佛要烧穿他,让他的自卑和胆怯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