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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闷声回答。
  “叫Top of the World,是首老歌,”严郡不急不缓地介绍,俨然拉开了闲聊的架势,“很多年以前就不流行这种风格了。
  你觉得怎么样?”周晋明显地叹了口气,就范地耐下性子,勉强分了一点心思听声音。
  那女中音轻松温和,带着甜蜜的情调,听上去像是热恋中的人。
  “跟歌名不符合。”
  周晋老实道。
  严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饮尽杯里的酒。
  周晋在唱机上放了那首歌给我听,我认识它,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叫卡朋特的乐队,这首歌收录在他们最出名的一张专辑里。
  “现在才明白严郡为什么那样说,”周晋留神听着,对我道,“以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第8章
  我们聊到夜最深的时候,再过几个小时差不多就到黎明了。
  时间太晚,周晋坚持送我回去。
  我们步行去酒店。
  连绵的细雨现在停下来了,石路沾湿,风偶尔在空旷的街道上飘荡,带着凉意把水汽吹开。
  在某一瞬间,让我误以为是春天降临,不禁产生一种斗转星移的错愕感。
  他的故事还没讲完——准确地说,才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
  路上我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却阻止他继续回忆:我有一种强迫症似的完美主义,觉得这段往事只有面对面坐下来、认真交谈时说起才最合适。
  周晋问我什么时候上少女峰,和谁结伴,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给我些游玩指南什么的,说完还补充一句,免费的不收钱。
  我和他说,我只是被恶劣的天气困在这里而已,对雪山并没什么兴趣——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城市动物。
  他了然,并且对我那句自嘲报以善意的笑,说:“我和严郡都特别喜欢阿尔卑斯山脉,本来想推荐你也去看看,可惜了。”
  “光喜欢阿尔卑斯?还是只要山脉都喜欢?”我这个问题很强盗逻辑,不过他还是配合地回答道:“光喜欢这里。
  还在梅菲斯特的时候,就打算过到这附近定居了。”
  我说我其实对他的故事更加感兴趣,他表示理解,邀请我如果愿意的话,留在镇上的日子都可以再到小店里找他,等天气转好,他会把我送出因特拉肯。
  “现在恐怕不是等天气转好,而是等你的故事说完我才会走了。”
  我开玩笑。
  他笑了笑,道:“你自己不觉得无聊就好。”
  -无聊当然是不可能无聊的。
  那天入睡以后,我还梦见了梅菲斯特——赌城是我去时的景象——当然也梦到了他俩,周晋的面容在梦里很清晰,可惜凭我的想象力,不足以勾勒出严郡的模样,我想他应该会拥有某种介于矜贵和书卷气之间的气度,身量不太纤细,但也不会特别健壮,就是那种……如果穿西装就会非常妥帖而挺拔的形象。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来,我从酒店随便叫了点儿午餐,边吃边回想周晋的讲述,以及我自己的梦。
  不知道这一趟会不会有幸结识严郡,对此,我心底是有一些盼望和幻想的。
  下午再去书店,店里的好生意让我对整个空间都产生一种陌生感。
  靠近窗边的座位都坐满了,大部分是游客,用手机透过玻璃窗拍街景,也有一些在拍店内的陈设。
  有几桌拿了柜子上的书来翻阅,我看他们走马观花地浏览,不禁感到惋惜:这些其实都是值得拿出好几天独处的时间,仔仔细细看完的书。
  周晋站在吧台后面冲咖啡,抬头看见我,就打了个手势示意我稍等。
  我索性坐到旁边看他操作,有个客人也点了他的“黑云压城”,我指指放着黑巧克力的杯子,打趣说:“这位有眼光。”
  他认真做生意的时候很像那么回事,手脚麻利,冲咖啡的动作灵巧敏捷,各式各样的器皿在他手里都好像特别听话,起落不发出一点儿噪音。
  我看他手势倒很像是调酒师的样子,就问:“你自己也在酒吧待过?”“没有,不过跟那个酒吧的老板学过——就是昨天和你说的那个女人。”
  他说。
  周晋把做好的咖啡全放在托盘上,一次性端出去,我听出他在用德语或者法语对客人介绍饮品,还指了指桌边夹着账单的金属小架子,让他们走前把钱放在里面就可以了。
  折回来的时候,他关上了门,在窗外挂上CLOSE的牌子——他这生意看来做得很随性。
  周晋引我到靠近书架的地方坐。
  这个角落奇妙地有种闹中取静的幽僻,很适合聊天。
  我们接着昨天结束的地方聊,有些客人离开前,会专程过来和他打个招呼,我看着觉得很可爱:在大多数陌生人眼里,他应该都是一个很讨喜的年轻人。
  -从第一天以后,有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严郡什么也没安排给周晋做。
  他每天吃吃睡睡,在大宅里无所事事。
  严郡很少有不在家的时候,却好像是彻底忘了有他的存在。
  有那么一阵子,周晋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就是被当作小男宠包养了而已。
  严郡在家里接待赌场的人时,倒是会想起来叫他藏好,不许露面,除此以外,无论周晋问他什么,只要事关未来要做的事,严郡半个字也不会透露。
  我猜到,这时候严郡其实已经在训练他的耐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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