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兄弟二人轻轻推门入门,见人已经醒了,只是面白如纸,没有半丝精神。
柳舒心内默默一叹,在床沿坐下,握着横扇没有包扎的另一只手,半晌没有说话。
柳横扇空睁着眼,魂魄被抽走一般,嘴唇蠕动许久,沙哑道:“你别怨我。”
柳舒打量着苍白指尖,缓缓道:“连黟黟你都舍得丢下,谁也没有你绝情。”
横扇勉强扯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连命都不要了,哪还顾得上狗。”
柳舒刚要开口,柳曦暗拉哥哥袖口一把,迅速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陪你呢,可要开开心心的。”说了几句讨喜话。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柳舒以为是护士,起身过去一打开,面前站着的竟是洛冉。他惊讶得半天嘴也没合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洛冉失笑道:“我不能来吗?”
柳舒道:“我以为你要加班,这家医院又离你那里那么远。”十分的愧疚。
洛冉眨眨眼睛,表情颇为无辜:“医生也有私生活,医生也有下班时间,你对医生这一职业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柳舒觉得自己好像真是误会了,他的确没见过洛冉私底下的样子,他和洛冉一直是医患关系。
他甚至算不上是个好病人。
洛冉道:“我在楼下和医生谈过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又压低声音,“如果病人仍有自杀倾向需要心理干预,我可以介绍几个业内有名的医生。”
柳舒点点头,“这次多亏有你在,真是麻烦你了。”
洛冉摆摆手,转了个话题道:“趁着医生没下班,你跟我去放射科一趟。”
柳舒奇怪地:“去那里做什么?”
洛冉道:“你不是总说自己背疼吗?按理说十年前的伤不应该还疼得这么厉害,我怀疑可能是神经病变引起的神经痛,想让你做个核磁共振看一下。”
柳舒面露犹豫,欲言又止:“背疼这点小事兴师动众……”
洛冉道:“别担心,二十分钟就能结束,我跟放射科的医生约好了,人家等我们过去呢。”
柳舒没有办法,只得被牵着手出了门。
柳曦陪在柳横扇枕边,手指隔着衣料摩挲:“你可要好好的呢,不然哥哥伤心死了。”
柳横扇空睁着瞳孔,自言自语般地:“你哥哥打小就多情,这么多年了,依旧不长教训。”
柳曦喃喃道:“他是真的心疼你,会替你掉眼泪。柳家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横扇惨白着脸孔笑一下,“我情愿他没有感情,不懂得为任何人流泪。”
柳曦嘟囔道:“他要是没有感情,你现下不知躺在哪里。”
横扇道:“所以你哥哥总是白惹一身伤心。”
柳曦挑了挑眉刚要反驳,余光瞥见柳舒推门进来,将涌到唇边的话咽了,只向哥哥道:“这么快?”
柳舒点点头:“几天后出报告,洛医生已经回去了。”
柳横扇咳嗽几声,闭上眼睛道:“你们也回去罢,不用围着我。我一次没死成,现下也懒得再折腾。”
柳舒不由一笑,却是放下心来:“知道你是个不肯花力气的。”让柳曦先回家打点出一间空房,第二日早上再来医院接人。
柳曦领了命,并不多问,十分听话地去了。
柳舒端把椅子坐在床边,头枕在横扇手旁,容颜如雪后清晨一般静谧。
柳横扇睁开一只眼道:“你不走?”
柳舒摇摇头,轻声道:“横扇,这里只剩我们二人,你也不必故作大方。你终究还是要人陪着,我有小曦,你有谁呢。”
柳横扇垂下眼睛,眸光晦暗,捱过半晌,缓声道:“小舒,我撑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父母早亡,我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十几岁时别人对我说,熬过这一阵,二十岁就好了,二十岁时别人又对我说,等到三十岁就好了。
“而今我已经三十多岁,依旧看不见希望。
“究竟熬过多少年月,上天才肯温柔待我?
“我等不到那一日了。”
第23章
翌日,柳曦来医院接人。
柳横扇瞅着楼下乌泱泱一帮子家仆直皱眉:“我是割腕,又不是瘫痪,搞这么大阵仗。”
柳舒笑道:“小曦以为你不能动呢,差点没搬轮椅过来。”
柳横扇收回目光,面无表情拔掉输液的针头,任由药滴仿佛泪滴洒了满地,套上一件厚重羊毛针织开衫,掩盖住缠满绷带的手腕。
柳曦和众人等在停车坪旁,远远瞧见哥哥和横扇从住院楼大门出来,一样的颀长身形,一样的精致容貌,肤色胜雪,乌发如墨,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几步上前道:“哎,这就出来了?”
柳舒嗤笑一声:“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柳曦瞪眼道:“我开了两辆车过来,还怕不够。”
一行人回到柳宅。
甫一踏入玄关,一道金色的疾风从客厅呼啸而出,直冲柳横扇而来,尚未看得清那团金色的物什,呼哧呼哧的狗舌头就冒着热气舔舐上来。
柳舒笑道:“黟黟想你了。”
柳横扇用完好的一只手揉搓着它的脖颈、下颌、背脊,额头抵在黟黟小小的狗脑袋上,眼中酸胀,低沉缓声道:“可辛苦你了。”
黟黟听不懂,兀自摇着尾巴欢欣不止,金色的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