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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徵赤红着双目,拿锐利如锋的视线对上白罗刹幽深的眼,低声道,“斩妖除魔我自问心无愧,却不知这诛仙罪是多大的罪恶,我这副身躯受不受得起。”
  萧无音嘴唇一颤。
  谢灵徵抬眼直视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上次这般注视着他已是百年之前,彼时因天火台邪煞气覆满白翳,后他采天地琼露方使之恢复如初,然谢灵徵苏醒后畏他煞气,再未如此目光灼灼地正视他,此时此刻却让他心头巨震,无言相对。
  紧接着,他竟看到谢灵徵的眼角溢出一行血泪,显是承不住这凶煞之意,然青年仍用那双含血的眼冷而利地盯着他,要将那决绝与坚锐直传到他心底。
  萧无音猛然转身,以手背挡着额头,低声斥道:“不要看我!”
  谢灵徵沉默片刻,待呼吸平缓些,方支起身道:“适才多有不敬,他日向仙人赔罪。灵徵告辞,有缘再见。”
  说罢,他拿手背抹去眼角血渍,转身便欲离去,又见眼前那白罗刹背着他,反手递来一柄长剑,正是那赫赫有名的斩雪。
  “拿着防身。”白罗刹的声音似是微有颤抖。
  谢灵徵摇头道:“情债难还,我不想欠你。”
  萧无音却直直杵在他面前,既不看他,也不让路,执拗地让他收下斩雪。
  谢灵徵无奈,只得接过剑去,紧接着他便觉察到一股柔和之力推着他的肩,轻飘飘将他推出了屋外。
  出得门去,远离了那凶煞仙君后,他的嗔恨烦闷瞬时淡了些许,他回首看了那红帐香一眼,只觉胸口滞涩得厉害,欲离去又觉脚下似有牵绊,但这牵绊也算不得深,好似蒺藜缠足,挣一挣,疼上一阵,便翩然过去了。
  萧无音静坐于床侧。
  他无声无响如一座玉像般静坐着,垂着目,目光有些散,连发丝都不动分毫。
  谢灵徵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尖一般刺在他心上,偏生谢灵徵从来无心伤他,也无心报复,正是因为无心,故而他能轻描淡写地提诛仙罪、提偿情债、提寻良人,能让无情仙君五内如焚,也正是因为无心,那行血泪才如一把柴刀一般,又钝又慢地要把这初生血肉的心肝一点点剖开、锯开、磨开。
  瀛台仙君素来有通天之能,连死人白骨尚能复原如斯,却无法挽回一个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萧无音忽然起身,他捡了床缘谢灵徵适才诛蛇短刀,振去血迹,走至妆镜前,毫不迟疑地往眉心一划,手起刀落,瞬时间硬生生将那点朱痕剜了去。
  洁白如玉的额上登时鲜血直流,萧无音似是未觉疼痛,取锦帕随意拭了拭血痕,发觉难以拭干后,便任由之顺着面庞滴落。血痕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领,像是一滴朱墨在飞龙花玉白色的花瓣上晕开,云絮似纯净的苍白上多了刺目的色泽,如同宣纸上一笔自最初起便写错了的字。
  然朱痕消陨,千年杀伐血腥浸染于身的煞念却无法抹除,瀛台仙君还是那个瀛台仙君,神仙并不会因去了一枚红痣便成了凡人、便能承受妖魔鬼躯的注视。
  萧无音阖目,百年苦守于谢灵徵是酣眠一场,于他亦然——他如今方醒悟过来,要想回到百年前云台殿中,雪竹林里,落花筑前的光景,已是再不可能的了。


第20章 踏雪泥
  谢灵徵提着斩雪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街上。街上因方才萧无音那一剑泛起淤泥海,此刻泛滥的泥浆正愈来愈深,逐渐从他的脚踝漫过了小腿。
  淤泥海在泥下道并不罕见,因四围泥沙堆积,故但凡有雨,泥下道中必起内涝。此番这泥道又受了萧无音一剑,渠塘积淤一涌而出,更与那积雪融水交杂在一起,湿冷彻骨。
  谢灵徵偏生正需要这种冷,他的身体不同寻常,蛇蝎蚓虫皆为冷血,故而他身上平素并无热度,然受了唤魂香之引,激起的热欲数百倍于寻常,一时间火烧火燎更是难堪,再加之受了萧无音一番撩拨,此时此刻既闷热且湿寒,不可谓不狼狈。
  他沿着长街走了许久,淤泥海漫过膝弯后便涨势渐缓,他的衣衫袍袖里浸满了湿冷粘腻的雪泥,但仍觉不解欲渴,又行数米,遥遥见了一迎风招展的大红酒旗,他心中一动,便快步赶了进去,对店家说,要赊两坛酒。
  店家笑他落魄如乞丐,未必偿还得起,想将他轰出去,他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退出一看店门,见酒馆名为“蛇灶”。
  谢灵徵怔立许久,忽而脑内灵光一现,下意识摇头低笑:“伯壶公。”当下复又踏入店中,依着直觉轻嘘了两声:“雪松?白梨?”
  两道白光应声而现,只见院内两只半人高的巨大灵猫呜呜着扑进屋内,抬起脑袋打量了召唤之人,却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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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灵徵大笑,叹道:“竟真有这般高大!”
  说着他伸手轻轻触了触灵猫的下颔,雪松长毛如银缕,阖着眼睛对他有些半搭不理,白梨不如雪松那般莹白,但胜在一双明目水润灿灿,娇憨可人。
  谢灵徵颇有几分爱不释手,他不顾一身泥水盘腿在条凳上坐下,凑**,将脑袋埋进白梨蓬松绵长的背毛中,用力地蹭了蹭,方对一旁瞠目结舌的店家眨了眨眼笑道:“猫儿可爱,我忍不住。”
  店家惊道:“你怎知这俩祖宗的名字,我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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