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少年的形貌,看出他所熟悉的影子来。一边看到韩木椿不务正业就头疼,另一边盯着韩木椿,目光都不舍得错一错。
  时间快得一撒手就溜走了,来年开春,又窜高了一截的韩木椿骑在锄头上,身后是满山花海,冲童如张开双臂:“师父,看我给你种了一山的花!”
  那一刻童如真切地感受到了前世今生的悄然重叠——借由一瞬情难自禁的怦然心动。
  可这一世的童如,早在九层经楼里,看过了后来发生的一切的注解。
  十、
  他看着前世的自己走入了三生秘境。无人知晓童如曾在三生秘境里看到了什么,可这一次童如“想起”了一切。
  他看见小椿跪伏在地上,满身血污,干涸的鲜血甚至糊住了眼睛,竭力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后脑的头发,被迫抬起了头。他还没来得及露出吃痛的表情,就被两根手指抵住眉心。一个修士的元神魂魄,被活生生地从躯壳里剥离。躯体脸上痛苦的神情渐渐狰狞,又慢慢变得空洞麻木,眼睛里的光倏忽黯淡下去。
  那被抽出的虚弱的元神泛着幽白光芒,依稀看得出小椿的形貌,被投入一盏灯中,被灯焰灼烧得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像灯油一样,渐渐烧得尽了。
  他爱如珍宝的人,就这样被打碎了。
  然后那印刻着祖宗传承得掌门印碎成齑粉,扶摇派血脉断绝,扶摇山上百花凋零,昔日钟灵毓秀之地变成荒芜死地。
  那一瞬童如分不清那撕心裂肺的心痛自责甚至仇恨属于哪个自己。
  等他走出了三生秘境,怀着一腔近似“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到了扶摇山,看见韩木椿仍好好的,正给兰花培土,才算是真正回过神来了。
  童如并非不通卜筮之术,只是事关扶摇派和韩木椿,是他极亲近的人,不敢妄测天机,故而辗转请徐应知来起这三卦。
  扶摇派——断绝,韩木椿——夭折。
  三生秘境看到的一切都再一次在卦象里应验了,痛得锥心,他却必要寻到那一线生机。
  这一刻画外的童如似乎忘却了一次死亡和重生,不再是一个局外人和旁观者,而前世今生这样接续起来,童如瞬间理解了自己前世请下心想事成石,愿以百万冤魂为祭逆天改命之举。
  前世今生,这一刻开始不分彼此。
  他好像完全把心想事成石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十万八千阶的不悔台以凡人之躯去走,走到遍体鳞伤疲惫不堪他竟也不觉得苦。
  他其实不怕什么身死道消,只是身为掌门他放不下祖宗传承的扶摇派,身为师父更舍不得小椿——他漫长而孤寂的道途中仅有的一点甜和暖,都是他给的。
  故而他在心想事成石之前发愿,一桩为公,求扶摇派传承不绝;一桩为私,求韩木椿平安顺遂。
  只是一个闪念,他奢求韩木椿的长长久久里,有一点他的影子。
  他一开始尚且不愿用无辜人命来换小椿下半辈子的高枕无忧,瞒着他只杀十恶不赦的恶人。可他到底是想得简单了,只杀恶人填不平天道百万人命的胃口,更何况一开杀戒,便是入魔,执刀的手直到杀尽最后一个人才能罢休。
  这一次他下山许久,手刃十数魔人之后,只觉得杀心几乎难以抑制。
  他杀掉的魔人里头,有一位是问鼎北冥的大魔,童如当然知道北冥君换代更迭的规矩,摇摇欲坠地回到扶摇山,却见一山杜鹃到了花期,织成一片耀目春色。
  韩木椿的锄头撂在一边,脸上还蹭着一道泥,人却已经在树下打着盹儿,看上去像是遇上一场好眠,衣上发间都落了杜鹃花,映得眉目一片绯红的安恬。
  童如想伸手替他拂了花瓣,却想起自己的双手方才沾过魔人污浊的血,一身凛冽的杀气里隐隐杂着魔气,生怕惊了他,那只伸出的手到底是无措地收了回来,只用身上最后一点未被魔气沾染的清气画了个避风的符咒笼住了韩木椿,落荒而逃般的找了一处洞府,匆匆忙忙地闭了死关。
  他想着在压制住身上的魔气之前,绝不能让小椿看出端倪。
  然而天地丕变也不过是一瞬,他死于四圣围攻时才知道,扶摇派血脉断绝,韩木椿夭折,竟都应验了。
  那个他曾以为不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孩子,实际上最清楚自己所求为何。
  他附在铜钱上看韩木椿苟活在一个黄鼠狼的壳子里,日日出入他怀袖,入夜被他在灯下把玩抚摩一阵,心中既悲怆又惴惴,不知韩木椿将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多少。
  他的小椿是变了,不再日日莳花,也再不酿百花酒了。
  百年后师徒再遇,竟都是一副残缺元神。
  造化弄人,竟至于此。
  再后来便是百年刑期。刀山火海,斧钺加身的痛苦竟都比不上日日相对的甜。
  童如没想到,看过那魂飞魄散前的一执手之后,竟还能看得到些别的。
  他一会儿成了长虫,一会儿成了雀鸟,一会儿生而痴傻,一会儿沦为乞儿,又作农夫、富商,次次死于非命,尽皆是前世。
  身在局外,他看清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另一头牵着韩木椿。原来他轮回九世不得善终,都是为了偿还缘起一世韩木椿被他害得不得好死的业债。
  他在吉光片羽般的前世记忆里沉沉浮浮,记得来处却寻不到归处,耳畔忽然听得一声如惊雷炸响:“醒来!”
  童如一个激灵,乍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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