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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吃好的没有,我这儿只有剩的。”
  “能给一口就行。”
  霍敬识往厨房走,冯云笙紧跟其后“抢夺阵地”:“我来,我来!”
  霍敬识有日子没体会过饭来张口的待遇,不过一看桌对面的人,他还没吃就有点饱了。
  “你那是金贵胃口么?剩饭都吃这么香。”
  冯云笙的脸一直埋在碗里,听见这话顿了顿,再埋进去就更深。他知道霍敬识说什么,他离开霍敬识的时候嘴脸再难看也没有。他说他的胃已经被霍敬识养金贵了,咽不下粗茶淡饭。霍敬识或许比他行,反正宅门少爷做久了,就当访贫问苦体察民情。
  等他的脸从饭碗里拔出来,霍敬识敲敲桌面:“说说吧,怎么混成这样的?让我乐乐。”
  以冯云笙曾经的性子,谁这么奚落他,他准有八百句难听的候着。也就霍敬识能治他,一句:“你敢还嘴,以后别进我这院儿。”他马上老实。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么久,霍敬识还能治住他。
  “……我从头说?”冯云笙请示地问,态度像在工会学习小组做思想汇报。
  见霍敬识没说话,他自觉地往下交代。其实没什么新鲜的,能有什么新鲜?冯云笙一没多少文化,二没傍身的手艺,吃不了苦又受不了累,除去旧业重操傍男人,他还会干什么?辗转跟过几位,最后都不了了之。个个满嘴疼啊爱的,逃去海对岸的时候没一个记得起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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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敬识几次想打断话头,倒不是大男人主义地听不下去,纯粹是冯云笙不说他也能猜到。因为换做是他,结果也差不离。那个节骨眼上飞机轮船均是一票难求,血缘至亲尚且挥泪相望,何况一个逢场作戏的傍尖儿。唯一可能的区别是,他大概会出于良心不安而给冯云笙安排个去处,或是给上一笔钱。总归好过一场,不忍心任他自生自灭。
  “你有单位么?”霍敬识问。
  “有。”
  “干什么的?”
  “……锅炉房。”
  霍敬识惊讶地睁睁眼,冯云笙窘迫地一扯嘴角。他说他本来在车间当学徒工,不过组长和工友不喜欢他,嫌他偷懒耍滑又不爱团结,还总说落后话。
  “我一开始不懂什么叫落后话,就老随口说:‘今天活怎么这么多’、‘食堂越来越难吃’、‘不想加班’……他们就开我的会。后来……”后来他因为闹瞌睡酿出一场严重事故,几乎毁了机床。处分下来,他被发配去了锅炉房。
  这么多年冯云笙在正事上的不靠谱一如既往。过去在登云楼,有霍敬识带着他,还不显眼;霍敬识哪天不在,他也没必要去,去了也是帮不上忙瞎添乱。
  不过烧锅炉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吧。霍敬识等着听后续,冯云笙却犯难地不知从哪讲起。磨叽了一阵儿才坦白,说他让锅炉房的同事揪住把柄要挟,每个月一关工资就得给人家上供。开始还行,现在供越上越多,他不吃不喝也快负担不起了。
  “你又干什么了?”霍敬识简直服了他。
  “我什么也没干。”冯云笙一脸无辜,“但是他知道我……喜欢男的……”
  霍敬识心里咯噔一下,问他怎么让人看出来的?
  “他说有人见过我以前跟男的……”冯云笙叹了口气,抬眼见霍敬识盯着他,忙添了句:“不是跟你。”说完发现还不如不说。
  “你那一肚子心眼儿都哪去了?就会跟我使?又没当面对过质,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有人看见’……有人是谁你见着了?他也就是看你做派有点儿那意思,诈你。”
  冯云笙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但他就是挺不直腰杆。过去他从不认为傍个少爷是多难听的名声,各有各的活法。新社会却不同,忌讳的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方方面面。不能融入到群众中去,不就成了群众的对立面?除去霍敬识,冯云笙跟过的几位爷如今全跑得远远的,谁随便造一句谣说他是潜伏的特务,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事实一次次地教育他:宁可信其有,不论是他对人,还是人对他。
  “你怎么找着我的?”霍敬识问。
  冯云笙从工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那是上个月专访橡胶总厂的特别报道,登了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拍的厂领导和工人同志们在一起,正好给了会计室的霍敬识一个特写。
  “你没怎么变。”冯云笙说。
  霍敬识没留意他接下来如何恭维自己,一直在想这报纸他留了一个月?冯云笙没等来应和,渐渐也不说了。屋里静下来。霍敬识发现他在冲自己笑。他笑得那么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着取悦,就像他第一次爬上少爷的床。不过还是没能封住霍敬识的拒绝。
  “我帮不了你。”
  “你看在……”
  “我们之间还有情面么?自顾自吧。那么多年没联系,不也都好好的。”
  冯云笙噗通又跪下了:“少爷,你行行好,不用多帮,给口吃的就行,我给你干活。”
  霍敬识让他左右看看,这么间屋子,有多少活用他干?
  “不是过去的大宅院了,招不下你。”
  “是我对不起你,少爷,我真后悔,你给我个机会改……我不敢妄想再跟你怎么,我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什么也晚了。这天底下哪那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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