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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宋继扬的光芒打压的这些年里,王皓轩一直是靠对他的呼来喝去占据上风。宋继扬是最好的管家,最好的助手,永远把他的要求分门别类,安排地妥妥帖帖,不错分毫。

但是今天他停住了,心里的不舒服无从发泄,打给了郭丞。安排了两个前排的位置。
这是他家的游乐场,理应如此。王皓轩这么说服自己。
信号很差,播了五分钟才打通,断断续续地讲清楚。然后他才看见朱赞锦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皓轩,李泊文回来了。你在哪儿?”
李泊文?
他愣在原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熟悉的名字。
突然记忆复苏,那片失活腐朽,被掩埋的旧林一棵棵长成遮天蔽日的模样,平地一声惊雷,乍响。

那个对万事温柔,永远和煦,让自己甘拜下风的人。
李泊文。

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只能承受暗涌、或者被宠爱。他从没有想过宋继扬会离开,但其实在很久以前,在他拼命抹杀否认的一些东西里,他是差点失去他的。


“学妹我有事先走一步,我让人把你送回家,抱歉!”那些压抑的情感突然爆发,他边往外跑边给宋继扬拨电话。可是信号太差,一直没有打通。他在外面抢了一辆出租车,大口喘着粗气,掏出钱包里一打现金,“师傅,义陵别府!快,我加钱!”

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就把我看透,而我迟钝拘泥、不知变通,对事实一无所知并且抗拒了解。我什么都不懂,对于那些重要的事。
李泊文对我了如指掌。
他是唯一一个能在王皓轩的怒目而视下,与宋继扬谈笑风生的人。

你看,没有人推他一把,王皓轩永远学不会主动,不懂得珍贵。
这么多年来不思进取,遇到老友的时候不知所措。




宋继扬从小到大,是没去过游乐场的。那些天真烂漫的欢笑与打闹,载着童稚的卡通气球,和空气里甜蜜的棉花糖味道,他从没有体会过。
王皓轩不喜欢游乐场,他说那是小女孩去的地方,他喜欢球场,拳击馆,游泳池。

后来长大了,朋友们问他去不去游乐园,倒是像被一种冥冥的坚持牵引——过了那个执着的年纪,游乐园里的活泼与自由,早把他自动剔除。

宋继扬是不配去游乐园的。

小时候叔叔阿姨很忙,经常不回家。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帮张阿姨哄着王皓轩,说没事没事,等你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他们啦!
然后拿出一个新的乐高,在一旁拼边等待拼,等他闹够了,又说,少爷,我不会了哎,你能帮帮我嘛。然后陪着王皓轩一点点把最后的碎片拼完。
这招奏效很快,但小孩子也不是常常领情的——王皓轩做的最多的还是在宋继扬碰到他玩具的第一时刻,朝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连推带搡的把人赶出自己家门。

宋继扬从来不生气。他就一个人蹲在门口看晚霞,看大门外面人来人往,带着自己的快乐或者忙碌交错侧身。他知道过一会儿阿姨看小少爷气消了,就会偷偷把他放进去,还会给他做一份最喜欢的虾仁蒸蛋。

很多年了。王皓轩一成不变地探求宋继扬的底线与软肋,可他越陷越深。

虽然不是酒店,但房间装饰很温馨,很有设计感。宋继扬蜷缩在柔软的大床角落,裹紧被子出神地看着投影墙。他找了很久,想看一部喜剧,又觉得苦涩嘲讽,在别人的快乐里生生落下两滴眼泪。

虽然隔音效果很好,但是隔壁明显不是来看电影的,喧嚣嘈杂的笑闹声不绝,宋继扬想去敲门提醒,又没有起身的力气了——他喝了很多酒,头有点晕晕的,越发地迷糊。把空调打到最低,又裹紧被子 片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很老的电影了,《钟无艳》,就算是在私人影院里,画质也泛着老旧的昏黄,像是一层往事的滤镜。

那时梅艳芳四十岁,帮导演救场,反串了渣男齐宣王,在张柏芝和郑秀文之间周旋。
从前梅姐比她俩大,现在都比她们小了。

“你总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宋继扬第一次看到钟无艳最后被齐宣王当做赌注输掉的时候,觉得这就该是结局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这么笨拙,在被抛弃这么多次以后,还和不爱她的男人在一起呢?

哦,宋继扬后来想明白了,这原来是喜剧啊。
他觉得有趣,和自己处处蹩脚的人生这么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那种患得患失压迫地眼皮越发沉重,如坠深渊,漆黑一片。
他就这么靠着墙壁睡着了。

“继扬?继扬?”

朦胧间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给他把衣服穿戴整齐架在肩上。但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和松柏香气,他潜意识里明确识别,这不是那个他等了一天的人——王皓轩是阳光和梧桐的味道。
那就没有必要醒来了。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屏幕一片灰色。从始至终,从他渐渐磨灭的期待里,没有响起过。

王皓轩可以是烟雨和潮潮雾气,也可以是风暴和烈日当空。
他从不说透的那些,他擅长挖掘并熟知的凡人的苦痛,是宋继扬沉迷的根源。那些谨小慎微的触碰里,让宋继扬以为王皓轩的眼里曾经流露出一种“有人爱他”的错觉。

但让人难过的不是爱,只是另一种很像爱的东西。

『你见到树高的地方,都有大风;见到星落的地方,都有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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