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一时僵持住。
男警官拧眉看着谢翎之,严肃道:“同学,案件判决需要受害人详细的供词,单你一人的证人证言不足以给犯人定罪。你妹妹现在状态不好,没法提供口供,相关事宜我们有必要向监护人说明,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有,你今晚的‘自保’行为或涉及防卫过当,有两位凶犯遭受重伤,这可是会定罪的,你的口供也会被视为犯罪嫌疑人供述。”
“据我们了解,你在学校里成绩名列前茅,曾多次获得各种竞赛金奖,将来上个好大学不成问题。至少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把你们监护人叫来吧。家长又能有什么工作比孩子的未来还重要?”
男警官这一连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导可谓苦口婆心,然而最后一句话音甫落,谢翎之却微不可察地一哂。
不出半秒,谢翎之又压平嘴角,仿佛深思般静默良久,点头道:“警察先生,您说得有道理。”
对面男女警官神色同时一松。
可谢翎之继而又说:“不过,早在我们进审讯室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已经尝试过联系我母亲了吧?没能打通电话吗?”
他猜测是没有,不然这二位也用不着费劲来盘问他。
女警官眼神沉了沉,拇指不自觉扣动笔帽,在静谧的审讯室中出“咔哒”一响,“我们是联系了你们父母,也的确没有打通电话……”
谢翎之靠着椅背,坦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实不相瞒,我和我妹妹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我们的老……父亲,现在大概人在国外,连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母亲也在六年前跑了,偶尔才微信问候几句,往我们银行卡里打些钱。我手机保存的号码和她当初在滨江用的一样,要是你们都联系不上她,那我更提供不了帮助。抱歉。”
男警官脸色难看:“同学,请注意你的态度。”
谢翎之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男警官有些没了耐心:“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吧,凭警局的网信技术,我们想找到你父母的联系方式以及现居住地易如反掌,之所以坐在这里问你,是因为调查到你妹妹曾遭受过一位与你母亲有暧昧纠葛、名叫梁一乔的成……”
梁一乔这个名字一出来,谢姝妤骤然蜷缩起身体,双手抱住脑袋瑟瑟抖,喉间止不住地轻轻呜咽。
谢翎之立即搂紧她,厉声打断:“别说了!”
男警官话音一顿。
旁边的女警用手肘碰了碰他,清咳两声,视线在谢姝妤瑟缩的身躯上盘旋几圈,缓缓问:“当年那件事,给你妹妹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是吗?我看她的反应不像急性应激障碍,更像是PTSD——你应该了解这个词吧,创伤后应激障碍,指经历了极端危险或暴力事件后产生的心理障碍。这些年你有带她去医院诊断过精神状况吗?”
“……没有。”
“那你最好还是——”
“我妹妹精神状况没有问题。”接续上刚才的话,谢翎之抬起头,下颌紧绷,深棕色虹膜被审讯室低照度的台灯镀上半圈幽冷弧光,“她很健康,生理和心理都是,请不要没来由地将一些恶意揣测施加在她身上。”
“……”
两名警官对望一眼,无奈地放下笔。
审讯室一时寂静。
——喀哒。
门被推开,一名年轻警员抱着纸质文件袋探头:“孙哥,打扰一下。”
他凑到男警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将文件袋交给他,然后利落地出了门,并把门轻轻带上。
男警官拆开文件袋,掏出里面刚印出来不久、还残留温热的一摞纸,和女警官一同快速翻阅一遍,随即视线又转回谢翎之:“章程宽和冯二的初步伤情报告出来了。”
谢翎之静默不语。
他们伤势轻重如何,他心里大致有个准数。
“章程宽,章鱼属男性alpha,年四十叁,右臂有五道四厘米深、约半米长的深部切割伤,体内一根肋骨骨裂,两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其中一根扎破了脾,造成腹腔大出血,面部鼻骨骨折、叁叉神经损伤,下颌骨骨折,未来可能有长期性咬合功能障碍的后遗症,牙齿脱落五颗。”
“冯二,幽灵蛛属alpha,年四十一,头部有被棍棒击打的痕迹,头皮撕裂,中度脑震荡——这个不是你干的,我知道。肝脏破裂,腹部肌肉受损,脾包膜下血肿,胰腺损伤,叁根蛛腿Ⅲ度骨折。”
“至于另外那些由另一位在场人周长琰造成的外伤就暂且不说了。跟这些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男警官将文件摞齐,放到一边,“小伙子,你的‘自保能力’可比我们这儿的老刑警还厉害啊。”
谢翎之面色不变,坚持说:“当时天太黑,又下着雨,我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在凶犯对我使用武力时适当做出了些反抗行为,他们失去意识后我就马上住了手,没想到他们会伤得这么重。……简直太出乎意料了。”
男警官搔搔鼻梁,对他这番虚了冒套又做作的供词颇为无语:“那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把冯二摁在车后备箱上打得鼻青脸肿是怎么回事?”
“您也看到了,冯二当时外露并使用了alpha第四性征对我进行攻击,我只是想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