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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不肯接纳他的郭奕本人。
  若非时局动荡……
  若非他突发怪病,无法再生育后代;若非他的几个儿子意外命丧,他又何至于抛下脸面,去纠缠一个卑贱的外族之女给他生的私生子?
  到底是命运弄人罢了。
  郭瀚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切归结于“时运不济”,就像他的郁郁不得志一般,仅仅是缺少“运道”,而非他自身的缘故。
  弥留之际,他回想起自己年少之时。
  当是时,天下未乱,他善于文学之道,乃全族最优秀的学子,以君子之名闻名颍川。
  他的祖父是族中德高望重的嫡支族老,他因为学识出色,仪态端方,拜了名士,取了世家贤妇,儿女双全。
  若非时局之变,他本该被举孝廉,举茂才,封侯拜相,一生荣光。
  只可惜……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他还在哀叹时命,从未想过……或者是不敢去想——他如今遇上的这一切,是否是当初重重恶行的果报。
  他曾为了苟且偷生,骗了外族少女的身心;明知自己的暗算会激怒外族人,激发他们的凶性,可能致使他们迁怒、屠杀自己的族人,却还是自私地抛下族亲,弃亲祖父生死于不顾。
  他向所有人说了谎,过自己高枕无忧、悠哉求学的生涯,将自己陷于囹圄的族人抛在了脑后。
  他自命不凡,嫉妒族弟,多次出言诽议,甚至因为不被重用的羞恼,私通外敌,险些被问罪处斩。
  他不愿回想这一切,却未必没有后悔过。
  等到这个尚不及五十岁的散吏咽下最后一口气,郭奕低头注视了他许久,将手覆盖在他圆睁的眼上,替他阖上双目。
  一声微不可查的低叹。
  郭奕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极小的玉蝉,塞入亡者的口中。
  曹丞相提倡葬礼从简,郭奕便选了一块最小的玉,亲手雕刻成玉蝉带来。
  汉人以为含蝉者能来世再生。他纵然不喜郭瀚,甚至厌恶至极,却还是替他做了这枚玉蝉。
  “愿你来世……无怨无怼,无嫉无恶,行真正的君子之风。”
  郭奕换上重孝之服,为这位“族叔”行了葬礼,走出灵堂。
  几夜未睡,一阵风袭来,他不由握拳掩唇,低咳了两声。
  四处飘荡的白幡,令他想起当初收到阿父郭嘉与仲父崔颂死讯之时,他亦是穿着斩衰,拒绝了各位叔长的帮助,独自一人扶着棺椁,走完了整个丧葬之礼。
  如今,他最厌恶的郭瀚已死,他却并无任何解脱之感。
  此时此世,终于真正意义上地……只剩了他一人。
  他又掩袖轻咳了一声,肩上突然一重。
  微侧过头,发现正是曹昂取了一件麻布织成的披风,盖在他的肩上。
  “宜多保重。”
  特意路过此地的曹昂与他颔首致意,在侍卫的拥簇下离开。


第175章 番外
  建安十七年冬, 白雪如絮, 乱扑行人面。
  戏志才躺在热炕上,半阖着眼, 听着耳边的笛声。
  一曲将罢,他睁开瞈矇的眼, 哑声询问:“什么时辰了。”
  “已是辰时三刻,志才可是渴了?”
  听到意料之外的男声,戏志才倏然睁目,未看清眼前人影,便急欲起身:
  “主公何时过来……咳咳……咳咳……”
  曹操连忙按住他,不许他离炕:
  “莫要起身,仔细着身体。”
  又道,
  “孤来有一会儿了,见你听笛音听得专注,便未打扰。”
  戏志才好不容易止住激咳,平复喘息, 对无声站在一旁的蒋氏道:“快给主公奉盏。”
  蒋氏应声而退。
  曹操顺势坐在戏志才炕边, 亲近地拍抚他的手背:
  “冬日刺骨难捱,志才定要多多休息,保重身体。来年再与孤共谋大事。”
  戏志才安然道:
  “焕之寿数, 本该于二十年前止步。仰赖神医妙手, 于天假年,方残喘至此。今之时日皆上天所赠,得见主公平复北方十地, 焕心愿成矣,岂可贪心不足,再期翌年。”
  曹操伤恸道:“非汝贪心,而是孤心有不足,恨不得你们一个个都长命百岁,共见天下大定——黎民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不用易子而食、惶惶度日。”
  自威重日深,曹操再未说过诸如此般的体己话。
  此番言语,虽无几多装饰,诚为他的心中之语。
  不管他是否因为权柄日重,起了几分不可明道之心。他始终存着定邦之志,清楚地知晓自己的所欲所求,不因身处高位而迷失。
  “主公英才烁烁,社稷之幸也。”
  此语真心实意,并非出自奉承,曹操却是不由苦笑:
  “孤亦有私心……志才可知:董昭识孤心意,与群臣劝进。孤本欲顺水推舟,受九锡以称公。”
  戏志才听到曹操的话,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之色。
  “若为天下计,再进一步,何尝不可?”
  他终究与荀彧的不同。荀彧之道,乃为君子之道,中平正直;而他戏焕,不过是负俗之人,为正法匡社,任何礼法道义都可沦为空谈。
  昔日他能为了社稷之便,不惜辅佐残暴无义的董卓,助纣为虐,今日便可藐视君臣之器,对曹操尚未舒展的野心说出“何尝不可”这四个字。
  “若能早日平定天下,结束纷争,莫说区区称公……”
  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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