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两个月的。
每天早晨醒来,他都要花两秒才能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第几天。
他曾试图维持正常。
上班,打卡,签字,看流程。
还照常笑着和货场的工人寒暄,回家吃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沉时安在看。
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知道的,哪怕只是一个“请假期间动了单据”的细节,也被翻了出来。
他甚至想过沉时安是不是早就知道,只是在等他走出最后一步,让他亲手踩上那条线,再看他怎么断。
他再次试过联系义安那边,但三通电话,全部被挂断。
后来他开始怕见人。
怕公司电梯门一开,站在里面的会是阿彪;怕洗手间隔间有人冲着他喊“你跟义安什么关系”;甚至怕家里电话一响,就是警署打来的:
“陈浩先生吗?你母亲出事了。”
公司工资的日子,他去行政楼拿支票时,现原本坐在门口喝茶的两个老会计换了人。
一个新来的瘦高个看他的眼神太熟悉,像是押犯人那种审视。
回家路上,他绕路走了三个街区,却现依然有辆白色商务车在远远跟着。他拐进地下商场,躲进洗手间,心跳几乎快到炸裂。
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他终于哭了。
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喉咙却不出一点声音。
他死死咬着牙,肩膀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真的完了。
他不敢死。
可他知道,继续活下去,也不是个选择。
再回到公司那天,沉时安出现在仓库楼层的办公室,隔着玻璃看着他。
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那一下,陈浩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
傍晚六点,他主动走到沉时安办公室门口,手抖着敲了两下门。
沉时安坐在里面,头也没抬,只翻了一页文件,说:“坐吧。”
空气寂静得像封闭了气压。
陈浩站着不动,嗓子像被什么卡住了。
他想说话,但说不出口。最后只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沉时安抬眼,隔着镜片看他。
“你是谁的人?”
陈浩抿紧嘴唇,眼眶有点泛红。
他终于点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义安的。”
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瘫了一样。
他跪了下去,手撑着膝盖,额头抵在地板上,几乎是哀求着说:
“我妈快做手术了,他们答应给钱。我、我真的……没动你们的货……我只是……只是传些单据,给义安看看流程……我没想害你……”
沉时安没动,只拿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几时开始的?”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他们安排我进来的……”
“还有谁?”
“没人,我自己干的。”陈浩哑着声音,“不信你查……真的是我一个人……”
空气陷入死寂。
陈浩跪在办公室里,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膝盖贴着地板,喉咙却干得疼。
沉时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放在桌角,推了一点点,淡声道:
“先喝点水吧。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陈浩一动不动。水就放在他面前,他却不敢伸手。
他知道沉时安从来不火,他不是那种会摔桌子、扯人衣领的主,但他安静下来,比谁都叫人害怕。
沉时安笑了一下,像是有点惋惜地说:
“你做事不算蠢。装得也不差。只可惜,心太软。你妈是不是身体不好?”
陈浩用尽全身力气才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要做手术。他们说,只要我进来,给点流程,给点人名,就能……”
沉时安没继续追问,只缓缓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你是个有用的人。”他语气平平,“我其实可以留你一命。毕竟,你也没动过货。”
陈浩眼睛亮了一下。
但沉时安顿了顿,回头看他,慢慢笑开:
“但问题是……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就不会信我这里干净了。”
空气冷了一瞬,像刀落进水中。
陈浩愣住了,脸色瞬间煞白。
沉时安却好像真在替他思考,语气几乎温柔:
“你妈那边,我会照应的。医院的钱我亲自去交。你安心。”
他走回桌边,抽出一次性医用手套戴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空白A4纸,拿了一支钢笔,放到陈浩面前。
“你不是个坏人。”他说,“但你走错了地方。这一笔总得有人收个尾,不如,就由你来?”
陈浩颤着手去碰那张纸,手指僵得像铁条。
他抬头,嘴唇动了动,不出声音。
沉时安仿佛看透他心里所有挣扎,又轻描淡写地给了他最后